第四章：倒9的救赎

林斌放弃了等待，仿佛拖着隐形的沉重脚镣，缓慢地向家走去。推开黑漆漆的木门，林斌像僵尸一样伫立在门口，异常的陌生感突兀而生，回到家仍然孤身一人。

他向前迈出了一小步，仿佛踩到了什么东西，原来地毯上有一个白色的信封。看样子是别人从门下面塞进来的。拆开来看，里面是旅弘给他的信。林斌注视着署名良久，然后像一个酒鬼一样倚坐在窗台上，开始借着街灯的光读着。旅弘的呼唤令他渐渐陷入了记忆的漩涡，他唏嘘地回忆着自己的过去，深情地惦念着他属于的那个大家庭。

泪水夺眶而出，从下巴滴落，不绝如线，哒、哒地打在信纸上。一个漂泊的灵魂回到了原来的身体，一个无助的身体找回了归属。

林斌任由泪水在眼里打转，窗外街灯金灿灿的光射入被泪水模糊的眼睛，像万花筒一样璀璨、美丽。就在这时，视野中央出现了一台金黄色的公共汽车。

"倒9？"林斌把泪眼贴到窗前，"真的是倒9！"

林斌全身像是触了电，肌肉紧缩僵硬地弹起，急忙冲下楼梯。倒9的前门敞开着，司机伯伯慈祥地望着他，他眨了眨眼把眼眶中残余的泪水挤出来，微笑着对伯伯点了点头，迈步上车，就在靠近前门的座位坐下。他发现司机伯伯身形依然感觉稍稍发福，一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。

"伯伯……"

"年轻人，"林斌刚想道出自己的疑惑，伯伯便叫住了他。

"我一直能够观察到你的内心世界，自从你第一次搭乘倒9以后，我日夜都在担心，思忖着该不该再让你搭乘倒9，你那次大概注意到我形容的消瘦吧。在你渴望去创造更多虚幻的拥有的时候，你很容易失去对已拥有事物的忠贞，这使你的生活沦为游戏。不过最后我看到，你对生命的珍爱最终还是使你浪子回头。"

林斌心中的疑惑涣然冰释，懊悔感涌上心头然而又渐渐退了下去。

"所以，我决定，让你最后一次搭乘倒9。这一次你可要认真思虑下车的地点噢。"伯伯亲切地微笑着，林斌第一次清晰地观察他的面庞，那是如此温和慈爱。

啊！这梦一般旅程就要结束了，林斌想要回伯伯一个微笑，但嘴巴却咧不起一点儿。他扭头望向自己家的窗口，想起了遗漏在窗台上旅弘的那封信。

一切都将重来！

"伯伯，载我回到过去……回去，越远越好。"

林斌对着家的窗台，轻轻说了声"再见。"

倒9开始倒车，倒回到它正确的道路上。窗外昏明交替，地上光影变换。人潮浮沉，车流如陨石群一样闪烁得越来越快……

尾声：拥抱

"北门，站到了，下车的乘客请往后门下车。"

"这位同学，醒醒！再不下车车就要开了！今天可是期中考试呀！"

"哦……"林斌迷糊地应了一声，用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

"噢，太谢谢你了！我都睡懵了！"

他晃悠悠地走下车，突然发觉刚刚那个漫长的梦中仿佛有一台公共汽车与这辆车很相像，于是便低头竭力回忆着梦中的情景。然而，他很快又高昂了头，开始怀念地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。天朗气清，林斌面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。

"林斌？！真的是你吗？你回来上学啦？

"一个月了，你发生什么事情了？同学们一直惦记着你，还以为你是抛弃我们了呢！"

林斌凝视着晓碧澄澈的眼眸，嘴巴微张，神情却又像在酝酿着什么。

"噢！噢不，我怎么会抛弃你们呢？我想你们都想得快疯掉了呢，尤其是你，晓碧。"

两人喜逐颜开，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。

他合上了自己的眼睛，闭得紧紧的，凝神谛听着晓碧如银铃般的笑声以及这个世界万千环绕的声音，由远及近，渐变清晰。

他张开了眼，只觉恍如隔世。

（完）